辋川散人

涧户寂无人,纷纷开且落。

我的钢琴老师

初次见我的钢琴老师,是在小学5年级,西洋乐团招新的活动上。那时的他刚刚回国,还束一头乌黑的长发,戴着粗粗的黑框眼镜。这样的装扮,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疏于打扮,不拘小节的大艺术家。


我从幼儿园中班就开始学琴,爸爸对于我的钢琴学习一直保持严厉和重视的态度,在上学日要早起练满1小时的“哈农”再去幼儿园,放学后也要被钉在琴凳上,看着泛白的琴谱无聊地敲击键盘,每天都练满3个小时。


在遇见他之前,学琴之路上还跟过两位老师,他们的教学方式单一、枯燥、守旧。无非是帮我识五线谱,给我大而难的曲子,却只要能囫囵弹下来就作数。用爸爸的话来讲,我弹的曲子好似“毛坯”,毫无音乐性可言。


后来的机缘,让我有幸成为他的学生。


很显然,一开始的我是“问题学生”:手指由于过多练习高抬指而僵硬,识谱速度奇慢无比,不懂音乐的呼吸缓存、强弱变化…有太多太多的问题,全都要一一推翻,重头来过。


彻底改造的过程漫漫长长,他讲解要领的过程永远很耐心,却每每因为我一时间达不到他的要求而烦躁苦恼,满腔怒火。我也曾几度想到干脆放弃钢琴,逃离每周上课的痛苦“洗礼”。因为每当我练习不上心,上课时就不免要提心吊胆。当我弹得一塌糊涂,毫无章法,他就会罕见地叫我的全名,低声反问道“你这周在干什么?”,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简直要让当时的空气都凝固,而我是多么希望时光倒流,这样我就可以退回到每一个贪玩的瞬间,对自己说:醒转吧!你该练琴了!


作为一个钢琴老师本不用如此上心,别的老师上课上满一个小时谁管你弹得如何,骂人还要费脑细胞,赶紧让你拍屁股走人。但我的老师不一样,他是真的为学生,为艺术无私付出的好老师。


经过他用心良苦、不厌其烦的调教,我的技巧在两年后就有了很大进步。很庆幸,过程太煎熬,还好我们都没有放弃。


但老师对我最深刻的影响远远不止技术的提升,他对于人生的态度、处世的原则曾完全地震撼了我。


人要有“试错的精神”,我最先从他身上学到。有些时候我的乐句处理总是循规蹈矩,墨守成规。因为“错”,在我的字典里是要竭力去避免的。这样的想法导致自己的点子常常想得到却不敢做。往往要老师点拨一下才发觉:原来是可以这么做的呀!


他说:“不错一错,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对的?”老师跟我分享他在荷兰的求学经历,起初,他并不是弹得最好的学生,但在他的处理中充盈着自己对乐曲独到的理解和思考,他从不畏惧自己做错了什么,因为他注重的并不是“错”的结果,而是如何改正和做得更好的过程。


从此,每当我本能地畏惧犯错,我都会想起老师的“试错”之路,它给了我许多勇气:“不错一错,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对的?”


除了试错的勇气,他还告诉我人生在世,活着的意义在于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。要遵从本心。


老师自8岁学琴,这对琴童来说已经算是晚的年纪,他的那架立式琴还是死缠烂打求来的。由于父亲极力反对,又苦于小县城里实在没有好的导师,他的钢琴梦曾在初二时中断。上高中后,他真正认识了自己想要的、热爱的,又义无反顾地坚定了走钢琴表演专业的决心。这样的转折听来戏剧,但正是有强大的内心驱动力,才能支持他漂泊荷兰留学8年,为艺术奉献出自己全部的青春年华。

    

是这样的勇敢、无畏,鼓舞着我,要在满是荆棘的生活中绽放出我想要的玫瑰。打破世俗难,但我们要有一颗勇于闯荡的心。


老师以身作则地教会我要做一个负责,勇敢,纯粹的人。他是我见过最有思想的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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